夜的流光中,薛然的眉头紧锁,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重:“你怀疑他们是剧组的群演?有什么根据?”
“她们喊我‘新娘子’,大概就是对剧中角色的称呼。”
“假设是,他们有什么作案动机?”
寒素心努力思考,最终无奈地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薛然不肯轻易放弃,道:“你好好想想,你在剧组有没有无意中得罪什么人?或者遇到特别的事?特别的人?”
“没有,我根本就不认识剧组的人,从头到尾,只有一个美女和我说过一句话。”
“她说了什么?”
“就说恭喜我要扮演新娘,还问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……”
“笨!”薛然轻声斥责,取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:“今天晚上最后一场戏原订小特约演员的姓名、照片发给我。”
不一会儿,薛然指着手机上的一张照片:“是她吗?”
照片上的人画着夸张的烟熏妆,妩媚的目光中透着几分狠辣,寒素心惊道:“对,就是她,你怎么知道?原来她叫萧艳!”
薛然盯着她看,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寒素心猛然开窍:“你怀疑那几个人是她指使的?”
薛然这才叹口气:“我会核查清楚,交给我处理吧!”
寒素心默然点头。
薛然目视前方,似乎在思索什么。
寒素心犹豫再三,最终问道:“我还是想知道,你刚刚为什么会选择我?”
薛然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,吩咐司机:“靠边停一下!”
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下,薛然拿起墨镜,向路边一家亮着灯的店铺走去,竟是一家女鞋店,距店门两步之遥的时候,他娴熟地戴上了墨镜。
不一会儿,薛然拎着一个手提袋返回,递给寒素心:“试试合适吗?”寒素心急忙道谢。
鞋子大概5公分的跟,质地柔软,鞋面上镶嵌的水钻折射着金色的光芒,她将鞋套到脚上,感激地冲薛然说:“刚刚好!”
薛然满意地点点头,坐回车里。
“你的家乡在哪里?有什么姐妹吗?”薛然问。
寒素心却不忘再次提出自己的问题:“为什么是我?”脸上一副彼此交换答案的神情。
薛然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:“那就各自保守秘密吧。小区里应该安全,你路上慢点。”
寒素心瞧一眼窗外,不由地暗自在心里嗔怪起司机来:“您把汽车当飞机开了吗?我坐了一下午车才到达那家酒店,被你开回来,却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儿。”
看到薛然等待的表情,寒素心忙打开车门,边下车边说:“谢谢!我今天带的钱肯定不够买这双鞋子,我应该怎样还你?”。
薛然淡淡地说:“不用了,那几个人盯上你,间接也有我的原因,算是补偿吧。”
寒素心固执地说:“那不行,我一定会还你的。还有,还有……”
她已经下车关上了车门,只能从车窗努力向里看去,鼓足勇气冒昧地说:“薛然,我特别喜欢影视行业,能不能让我做你的助理,或者跟班也行,或者别的……”
薛然的脸隐在黑暗里,她看不到他的表情,顿了一下,才听到他清冷的声音:“不行,你做不了!”
不容置疑的语气顿时激起寒素心的反抗心理,她不甘地问:“为什么?”
没有回复,只听到薛然简单地吩咐司机:“赵哥,开车吧。”车启动的瞬间,薛然淡然的声音再度传来:“头发乱了。”
寒素心一惊,下意识地去摸头发,虽然化妆时打了不少定型水,但刚刚在纠缠中,盘起的头发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被弄乱,她忙将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,路灯下,几缕头发仍然仗着定型水的功效,在微风中固执地做着伸展运动。
她想起薛然停在半空的手,难道只是想替自己理一下这凌乱的烦恼丝?
但此时,薛然的车早已绝尘而去。
往回走的时候,寒素心忽然想起自己喜欢的一首诗,不由地自言自语:“如何让你遇见我/在我最美丽的时刻/为这/我已在佛前/求了五百年/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/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/长在你必经的路旁/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/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……”
寒素心,你一定是在佛前求了250年,才求来这么一段狼狈的尘缘吧!
忽然,她气馁地跺了下脚,愤愤地道:“什么叫‘不行,你做不了’,你凭什么说我做不了?我偏要做出个样子让你看!”
“很好,请大家回到原位,我们再来一条。”对讲机里的声音刚一传出,副导演就指挥着众人,回到原定的位置。
此时烈日当头,在市区有名的影视基地里,寒素心和二十多名群众演员穿着繁复的古装戏服,在一座明清建筑风格的城楼下顶着骄阳拍戏。
一场围观主角打斗的戏已经拍了将近二十条,此时,主演早已离开,只剩下她们一遍遍重复“围上去、观看、指指点点”这样的动作。
“前面的人回头,迅速围上来,指一指,动作大一点,做交头接耳的动作,对对,就是这样……”因为不用现场收音,副导演大声在一旁指挥着。
“好——过,大家休息!”
这是这些天来,寒素心最喜欢听到的声音:“OK——过。好——过,CUT——过。”在她看来,导演口中的开始、action,固然是一段故事的开始,但只有那个“过”,才意味着给之前的开始画上暂时却完美的句号。
当群众演员的第十天,她已经深刻体会到这一行的不易。
阳光的炙烤下,大家又热又累。等待布景的时候,一个满脸痘印的男生不停煽动大家的情绪,群众演员们开始抱怨,纷纷去找戏头周姨要求加片酬。
寒素心坐在一旁的台阶上,一面喝着矿泉水,一面看着不远处遮阳棚下,导演组低声商议进度。
导演忽然大喊:“副导,来一下!”戴着鸭舌帽的副导演急忙小跑着赶到遮阳棚下。
导演拿着一份A4纸的资料,指着上面问:“萧艳……这资料是谁送来的?”
副导演赔着笑道:“是……,朋友的朋友,介绍的。”
导演将资料甩给副导,干脆地道:“以后不能用,封杀!”
资料掉在地上,副导一脸吃惊地问:“封杀?为什么?”
“别问为什么,我确定不是我们一个组,别的组也没人敢用她,除非你想和制片人对着干。”导演继续盯着屏幕:“退回一点,这儿没穿帮吧?”
副导演点头哈腰地答应,捡起地上的资料,随意揉了几下,远远地朝寒素心右手旁一个废纸篓抛去,资料砸在纸篓外侧,掉在地上,寒素心心里一动,萧艳?
被揉成一团的资料上,正是那个目光妩媚狠辣的演员。
周姨好不容易安抚好大家的情绪,疲惫地坐在寒素心身旁的台阶上道:“小寒倒是沉得下心来。”
说着,她又指着那个满脸痘印的男生说:“这个小马,就知道起哄。”
寒素心微微一笑道:“既来之,则安之。”
“嗯!”周姨点点头,又问:“小寒啊,你有学历、有样貌,怎么偏偏想到来这个圈子混了呢?”
寒素心刚要回答,不知谁喊了一声,人群忽然朝一个方向集中去,有惊叹声,有呼喊声。
一个女孩匆匆跑来,从放在角落的包里找出纸笔又向前冲去,寒素心忙问:“怎么了?”
女孩欣然丢下一句:“薛然来了,在另一个组呢!”说完,早已又挤进了人群中。
不一会儿,那个女孩沮丧地返回,满脸向往地说:“好帅啊!可惜没有要到签名!”
小马也随着人群走到旁边,满脸不屑地说:“有什么稀罕的,这些明星没一个好人!哎你们知道那个女星**吗,告诉你们,她拍第一部戏时,整个剧组从导演到场工,全都睡过她。”
寒素心听着不堪入耳的声音,准备掏出耳机听会儿音乐,但有些人却似乎被吸引,听得津津有味。
小马更加肆无忌惮,越发得意地道:“还有那个薛然,告诉你们,剧可靠媒体报道,他之前是混酒吧的,私生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呢!”
“满口胡说八道!”寒素心听到这里,忍不住站出来反驳。
小马正说得起劲,听到寒素心的话,不满地转过头:“你是谁呀?什么叫胡说八道?”
寒素心愤愤地说:“无凭无剧,信口开河,编造子虚乌有的事情,就叫胡说八道。”
被寒素心当众揭穿,小马却不认输:“我无凭无剧?你又凭什么说我是编造的?”
寒素心不紧不慢地说:“你说的可靠媒体,无名无姓,你说的私生子,也无名无姓,议论明星的方式根本就是你自身素质的体现,你的素质低下,所以在你的眼里心里,根本就没有高尚的人!”
寒素心毫不退缩地和他针锋相对。
“啪!”小马上前两步,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地砸到地上,攥紧的拳头猛得挥向寒素心,寒素心下意识地抱着头,眼看着小马的拳头向自己而来。
随着周围的几声尖叫,一个黑影迅速挡在寒素心身前,顺势牢牢地抓住小马的手臂。
小马愣了一下,几次奋力反抗,但手臂像是被对方钉住一般,动弹不得。他只得气急败坏地喊:“你算什么东西?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!”
黑色的背影冷笑着道:“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是谁?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。”
周围窃窃的笑声传来,小马恼羞成怒,抬腿向黑衣人身上踹过来,那个背影轻巧地躲开,左腿横扫,右手猛得松手,男生一直用力挣脱,此刻没收住劲,一跤摔在地上,骂骂咧咧地说着不堪入耳的脏话。
“干什么呢!”平时和善的周姨此时不怒自威地指着男生:“在我周淑华这儿闹事,不想混这个圈子了吧!”
说着,周姨掏出五十块钱,甩到小马脸上:“拿着你的片酬滚,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!”
在大家的哄笑声中,小马捡起地下的钱,恨恨地瞧一眼寒素心,又看一眼黑衣男子,灰溜溜地离开了。
“帅哥呢。”
“好酷呀!”
“他是演员吗,我怎么没见过?”周围的声音传来。
黑衣男子转过身,竟是一张大男孩的脸,那张脸上有飞扬的神采,有自信得有些傲气的目光。
惊魂未定的寒素心勉强笑了一下道:“谢谢你!”
对方却不答话,满脸惊讶地端详寒素心,喃喃地说:“像,真是像呀!”
“什么?”寒素心疑惑地问。